今天想起这个话题来得有些无厘头,中午打盹时在Youtube上听老郭的《封神》说到了哪吒闹海,醒来后打开网易云音乐响起的音乐是哪吒乐队的《闹海》,这个巧合让我开始想到哪吒这个形象。
自小总觉得哪吒这个形象很特殊,儿时的印象里,中国神话人物,除了孙悟空可能最受欢迎的就是哪吒了,但总说不出这个人物哪特殊了,知道我看到这条微博,让我意识到哪吒这一形象的「弑父情结」。
在中国从古至今的文化观念里,将儿子视作是父亲生命的延续,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既然这骨肉是你给我的,那我还给你!哪吒的弑父正是以自我毁灭为方式而进行的。
西方神话里似乎充满了弑父的情节,据说希腊神话里第二代的神克罗诺斯阉割了其父乌拉诺斯,而宙斯也是赢得了与父亲的战争登上诸神的王位。更为有名的弑父则是俄狄浦斯,「俄狄浦斯」作为弑父的代名词甚至成为西方神话的一大母题。但是在中国的神话里却从没有过这样的东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伦理似乎一直覆盖了中国文化的各个方面,甚至神话也不例外。孙悟空可能算是最为反叛的了神话人物了,最后也是戴上了金箍。
而哪吒,尽管最后也和父亲和解,但「割肉剔骨」却把对父权的反抗表现到了极致,或许也正因为他所代表的反叛精神,痛仰乐队选择哪吒自刎作为自己的标志,哪吒乐队更是以哪吒为名。
子曰秋野在一场降噪演唱会唱《乖乖的》前说了一段话,大意是祖国是我们的母亲,他要用这首歌问一句「我的爹是谁?」。那一刻我的仿佛触电一般,意识到所谓「弑父」从来反叛的都不是父亲,而是父权。
在儒家传统里,「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父权乃是君权乃至整个所有权力的伦理基础,是儒家的「天理」。这一传统是如此的根深蒂固,在经历了「五四」和「文革」对于传统文化的反叛甚至破坏,我们至今仍然可以看到他强大的身影。
杨永信的网瘾治疗所里被电击不一定都是网瘾,但都是父母管教不了的孩子,父母们不去反思自己对孩子的教育,而是把「不听话」作为孩子最大的罪过,他们甚至宁可不要一个身心健康的后代而只想要一个绝对服从自己意志的孩子,而理由是「为了孩子好」。那些把孩子交给杨永信们的家长只是这一思想的极端而已,想想周围有多少长辈总是对子女后辈的一切指手画脚,他们甚至在自己毫不理解的领域里也要维持自己的「权威」,我见过只有初中文化的父母强迫自己成绩优异的子女选择自己「看好」的专业,见过自己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结成的婚姻并不幸福反而干预子女自由恋爱的。在这样的压抑之下,看到自杀的哪吒,潜意识里自然会有「复仇的快感」。
仿佛每一代人都在抱怨下一代的叛逆,80后被骂的时候网络还不发达我没看到过,据说他们是叛逆的一代,所以60后70后很不爽他们的叛逆,要我说起来,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度过了自己青春期的那一帮人,听着老崔,唐朝和魔岩三杰长大,要他么还跟60年代老干部似的,岂不是辜负了那个时代?对90后「垮掉的一代」「脑残」「杀马特」「网瘾」的批判我是从小听到大,终于在这一代人走向职场,互联网原住民00后崛起,上一代们批判的对象转移了,90后也终于有机会嘲讽00后们了。这所谓的「一代不如一代」倒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说明时代发展足够快,出生相差不到十年的人都出现了代沟。每一代的年轻人都更加的自我,在精神上更加的「弑父」,这或许是社会不断进步的希望。
只有在在青年时期拥有足够的自我意识去精神上的「弑父」,在走向社会后,才有可能去反抗更大的「父权」。80后90后们走上职场,他们不像前辈们那样任劳任怨了,他们不再对领导卑躬屈膝,他们会因为一点小事辞职跳槽,在经历了很长一段时期的批判后,我们庆幸的看到舆论已经有了变化,除了因为80,90后占据网络舆论主流外,不少管理者也开始反思之前管理中的种种不人性化。我相信,这样的自下而上的倒逼,可以带来社会意识的不断进步。
而在更大层面上,一个更强大的「父权」始终笼罩,他不断不让我们使用完整的互联网,不让我们看一些文艺作品,还不让我们反对,理由也是「为了我们好」。我希望,有一天我们的社会能够有足够的自我意识告诉他「可是爹给我的那块糖啊,压根就不是甜的」我希望不要出现「割肉剔骨」来完成「弑父」的场面。